90

吕楠接到路璐的电话后,便赶在凌嘉之前先行回到了自己的客房。

她觉得自己今天收获颇多,且不说看到桑榆总算为她吃醋了,只说路璐不让凌嘉再做按摩时,桑榆对她说的那四个字“你也一样”,就足以让她的心乐开了花,这么久的努力,总算看到了一丁点的希望,怎能不让人兴奋?

吕楠到来时,桑榆刚好冲浴完毕,朦朦胧胧的一团水汽围绕着一位娇娇羞羞的人儿,吕楠看着桑榆的眼睛开始发直,桑榆乍见吕楠,有些尴尬,她不觉的紧了一紧浴巾,对吕楠说:“你今天累了一天,先去洗个澡吧。”

“好,”吕楠清清嗓子,俏皮的说:“我今天看到你一直盯着我看了,呵,我去洗澡了。”

桑榆脸红一片,路璐说自己一直在盯着吕楠看,吕楠自己也这么说,难道还真的盯着她看了?可为什么一点也没察觉?

桑榆不愿再想这个头疼的问题,她既然决定放下路璐,就会给自己和吕楠一次机会,毕竟吕楠这些日子的努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吕楠从浴室出来,桑榆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看了,吕楠站到她身边,也不说话,桑榆抬头看她一眼,不忍再看,迅速移开了视线。

吕楠裹得浴巾松松垮垮,湿软的卷发披于裸肩,完美无暇的身体欲遮还羞,柔媚的眼波里泛着春色,简直就是在有意诱人犯罪。

而吕楠也确实是故意的,这么美好的夜色,她觉得总该去发生点什么才算完美,从来都是别人围着她打转,她也一早养成了不费吹灰之力便手到擒来的习惯,而色诱这东西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心里很为拘谨,脸上却是一派天真的无畏。

“广告了,换个台吧,”吕楠故意贴着桑榆坐下,膝盖有意无意碰碰桑榆的腿,随手拿起遥控随便换台。

两人挨得很近,有暗香在鼻底乱蹿,桑榆的心脏不受控地乱跳个没完,她故作平静的站起身,说:“我去倒点喝的。”

“去吧。”

“你想喝什么?”

“这里在每间客房都放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你找找,帮我倒点过来吧。”

“嗯。”

桑榆找到酒,刚想倒进杯子,手却被随后跟来的吕楠握住了,吕楠笑道:“不要倒太多,三分之一满就好。”

吕楠握着桑榆的手,把酒倒上,又加了几块冰,她斜靠在桌子上,深深的眸子凝视着一直低着头的桑榆,轻声问:“你要不要喝一点?”

“不要了,我不太会喝酒。”

“呵,真是个好姑娘。”

吕楠喝一小口酒,缓缓咽下去,大着胆子凑近桑榆,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唇,见桑榆并无躲闪,胆从心生,索性把酒放下,双手环住桑榆的腰,辗转反侧的吻了下去。

桑榆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她不否认,吕楠的吻对她来说有种魔力,这种魔力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的浴巾不知不觉的掉落在地,两人的身体不知不觉的移入到床,吕楠既开心又紧张,桑榆没有拒绝自己的吻,这让她开心,桑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推开自己,这让她紧张,她能做的,只能是用心的吻住桑榆,紧紧的抱住桑榆,努力的贴近桑榆,希望能通过身体的靠近,加深心的吸引。

桑榆有些迷乱了,就在她险些沉沦的那一刻,路璐的影子又倏地从脑海划过,她又立刻清醒起来,但她并没推开吕楠,只是按住了那双正在她身上游移的手。

吕楠的担忧变成了现实,但她并不沮丧,因为桑榆没有推开她,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大进步。

桑榆稍微平息一下呼吸,看着吕楠,说:“吕楠,我不想把你当成路璐的替身,不想惹你伤心。”

吕楠微笑,“你没有把我当成路璐的替身,我也不会伤心,因为你现在清楚的知道刚刚吻你的人是我,不是路璐。”

“可我……还没爱上你。”

吕楠问:“你讨厌我么?”

桑榆摇头。

吕楠又问:“你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么?”

喜欢么?应该是有点吧,桑榆点头。

“呵,这不就好了,你不讨厌我,还很喜欢我,若想爱上,也是很容易的,”吕楠说的大言不惭。

桑榆哧哧笑了起来,这个人脸皮还真厚,明明上句问的是一点点喜欢,下句说的就成了很喜欢,着实让人无奈。

桑榆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尽,突地又发自内心的笑出,直叫吕楠看傻了眼,她想,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吧?

桑榆看着吕楠的傻样,又笑了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真的很久了。

“笑什么笑什么?”吕楠噘起嘴,不满的趴到桑榆身上,“我刚才的样子很傻吗?”

“嗯,简直傻透了!”

“啊,傻人有傻福,我这傻人能不能要点奖励?”

“你想要什么?”

“要你一个吻。”

桑榆怔了一怔,笑着抬头在她唇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吕楠皱眉,“这也算吻啊?应该这样才对。”

吕楠说着,俯首又吻了下去,桑榆一时间又被吕楠吻没了思路。

“桑榆,我知道,你还没爱上我,不过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吕楠的唇贴着桑榆的耳朵,不时噬咬她的耳垂,她轻轻握住桑榆的手,引导着它来到自己的双腿间,哑声说:“爱是做出来,从我说我要追你那天起,我就无数次对自己起誓,你是个好女孩,我的大门永远只为你一个人敞开。”

桑榆心生感动,她很了解自己,若没有一些突破,她不可能将路璐轻易放下,既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既然爱是做出来的,那就让自己从“做”开始吧,只是吕楠啊,请原谅我的利用,请原谅我的自私。

桑榆抛开一切与吕楠无关的东西,第一次主动向吕楠献了一个深深的吻,手也随着吻的深入,试探般地探进了她曾在酒醉之时,到访过的地方。

吕楠的身体不断的燃烧起来,她不停的吻着桑榆,手也像长了眼睛一般,摸索进了那方她渴望已久的圣地,那里已满是一片温润润的湿暖,吕楠的手闯入的那一刻,桑榆的动作停滞一瞬,进而迸发的,是久违的热情与恣意。

或许吧,或许,自己真的能爱上这个除了路璐以外,第一个触碰自己的女人,桑榆贴紧吕楠,感受着彼此间身体的热切,抛弃了一切桎梏般的喧嚣。

吕楠突然想流泪,因为她第一次感到心与身的交合,竟是如此动人心魄。

可一个小时后,吕楠更想流泪,因为她毕竟是第一次与女人尽心缠绵,尽管她理论丰富,但跟不止理论丰富且实战经验颇足的桑榆比起来就差远了,吕楠在起初的半小时内欢了那么一阵后,后来的所有时间,她除了有招架之功,再也没了还手之力。

她在累的半死的那一刹立刻决定,明天一定要向凌嘉取取经,问问她是怎么收拾路璐的,网上那些女子ML常识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白白害了人家认真背了一遍又一遍,结果一点也用不上,太丧气了!

清晨八点,路璐睁开了眼,看看旁边还睡着的凌嘉一阵偷笑,昨晚她一定累坏了吧?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肆意对着你那人模狗样的初恋笑!

凌嘉睡的这么香,自己若是不做点什么,是不是太浪费资源了?路璐眼珠轱辘转一圈,想也不想的又钻到被子里,对着凌嘉又是一番折腾。

凌嘉一直香香的睡着,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春梦,渐渐的,她觉得这梦有些不对劲,梦哪有这么真实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身体稍微一动,才突地发觉这哪里是梦?凌嘉想一脚把路璐踢下去,可身体跟她做对,非但没踢路璐,反是更要命的抱紧了她。

凌嘉认命了,她含恨咬牙,等着!混账!早晚给你还回去!

直到10点,太阳爬上了半山腰,凌嘉才懒洋洋的起床洗浴,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一阵哀叹,在室内没法只穿裙装了,看来要赶快回家了。

十点半,黄蔚然已先行离开,凌嘉和路璐出了客房,吕楠和桑榆这会儿已在一楼大厅里等她们了。

吕楠昨晚累的够呛,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好好回家睡一觉,她跟凌嘉一样捂上了大衣,严严实实的,没敢露出一点肉。

见凌嘉二人下楼,吕楠说:“吃点东西再走吧。”

“好,”凌嘉点头道:“随便点些东西吃吧。”

四人要了早点,边吃边聊,凌嘉一见吕楠捂着大衣就知道她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她诡笑,看来桑榆比她想象的要强悍的多。

吕楠看着凌嘉没好意的笑,气恼的踢了凌嘉一脚,心想笑什么笑?你还不是一样跟我一个德行!

路璐吃完早餐,想去洗手间,正好桑榆也想去,两人携手同行。

路上,路璐嘻嘻笑着问桑榆:“你昨晚把吕楠折腾坏了吧?我看她没精神呢。”

桑榆不说话,脸红的发紫,不知怎地,这会儿面对路璐,她心里就像做贼一般发虚的紧。

路璐握住桑榆的手,诚恳说道:“榆,我希望能看到你重新爱,吕楠值得你去爱的。”

“嗯,我知道,会努力的。”

“呵,不用努力,顺其自然就好,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璐,”桑榆拉拉路璐的衣袖,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带着懊恼说:“今早一醒来,我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总想着身边的人……若是你该多好,我是不是很欠揍?”

“傻瓜,”路璐心疼的拍拍桑榆的脸,说:“慢慢来吧,放下一个人总是需要时间的,别难为自己,也别对吕楠感到有歉意,相信她能理解的,嗯?”

“嗯。”

趁着桑榆路璐不在,吕楠赶快问凌嘉:“你平时跟路璐都是怎样的?”

凌嘉装傻:“什么怎样的?”

吕楠斥道:“别装!”

“那你先说,昨晚你跟桑榆怎么了?”

吕楠无奈,为了取经,只好把她毫无还手之力的事简要的说了一下,凌嘉听的嘎嘎笑,她拍拍吕楠的肩,损道:“真没想到啊,做事一向彪悍的吕楠也有今天!”

“我也奇怪呢,谁知道桑榆竟会整天干些出人预料的事,”吕楠满脸怨念,像极了怨妇。

“这有什么奇怪的?”凌嘉端起身板,俨如一位正经至极的教书先生,“桑榆和路璐从大二开始相爱,我听路璐说她们两人之间,以前除了忙功课就是忙恋爱,没事就互相研究对方身体,大学课程那么松,寒暑假她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回家,两人整日整日的朝夕相处,你想她们得把多少时间放到了研究事业上?在这方面,桑榆跟你比,她能当你祖师爷,哦,不对,是祖师奶,你有个经验这么丰富的老师,以后可要学着点!”

吕楠不可思议的问:“你也都是跟路璐学的?”

“嗯,”凌嘉大方的承认。

“我看桑榆和路璐……都够彪的!凌嘉,你说她们两个在一起时……谁掌握的主动权多?”吕楠睁着大眼,看上去就像个好奇心勃发的3岁小女娃。

凌嘉的脸立时黑了一片,“你想找揍啊!竟然问我这种问题!我可不是圣母,还没大方到一点也不去计较路璐的过去!”

“我也很计较的好不好!好吧好吧,我不问这个啦,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嘛,”吕楠压低声音,继续问:“两个女人那回事,你看没看过网上的那些东西?”

“看过一点,没多大用,”凌嘉倚在软皮沙发上,说:“毒药放在那里,大家都知道它是毒药,但一般人都不会去喝它,只有你喝过了,经历过一次死的滋味,你才能理解毒药为什么会被称作毒药。”

“毒药……”吕楠面带难色,“毒药我喝过了,也死过了,你得给我点解药啊!”

“你给我要解药不白搭?想要解药找桑榆要去!你就先乖乖做个好学生吧,养精蓄锐,等你把桑榆那套都学到手了,都掌握透了,你再厚积薄发!”凌嘉看到路璐桑榆从转角走过来,忙坐正身子,一瞬之间又回归了一副职业女性的干练模样,“她们回来了,不说这了!”

吕楠哀怨,经没取来,反倒被凌嘉奚落了一阵,这事办的,太不符合自己的风格了!

91

几人准备归家时已近正午,寒季的太阳竟是光芒万丈,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桑榆知道吕楠累,便让她好好休息,自己来开车,凌嘉看着眼红,捏着路璐的耳朵死命要她去学车,路璐噘着嘴死活不答应,大有士可杀不可辱的精神,学开车?开玩笑!她可不想再撞上一只小狗,尽管当年她撞上的狗体格很小,也没撞死,可那也是一条狗命啊!

凌嘉也没跟路璐当真,路璐不想学开车正合她意,路璐这性子,万一发起飙来还指不定会把车开成什么样,她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桑榆把吕楠送回家,吕楠看看桑榆,提心吊胆的问:“你搬来我家住,好么?”

桑榆想了又想,犹豫了好一阵,终是点了点头,既然决定交往,总该有个交往的样子吧。

吕楠兴奋的差点晕倒在地上,桑榆笑笑,担着心问:“我……还是放不下路璐,你……你能谅解么?”

“能,”吕楠开心的松口气,“放心吧,听凌嘉说,她和路璐交往前也纠结过好一阵子,路璐也很难放下你,总归是需要时间的吧,我能理解你,对你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你能正视我就好,嗯?”

“嗯,”桑榆抱住吕楠,泪水差点湿了眼眶,这个总是带给自己感动的人,果然是值得去爱的吧?桑榆说:“明天初六,我们有个同学聚会,你要去吗?”

“当然要,”吕楠立刻点头,“你能陪我去见我的朋友,我也能陪你去见你的朋友,再说我也想看看你的同学都是什么样的。”

“跟你的朋友完全不一样,也不会有人没事找事,到时你见了就知道了,初六以后我再搬过来好么?”

“好,等会儿吃了晚饭我先送你回去,你只收拾几件衣服过来就好,我这里该有的都有,牙膏牙刷都帮你准备好了。”

桑榆很为诧异,“你是不是早就预谋想让我过来了?”

“当然!”吕楠得意极了,“我吕楠做事从来说一不二,既然说要追你,就一定要把你追到手才是。”

“自大的家伙。”

“嗯,只要能让你感受到我的存在就好。”

吕楠吻住桑榆,满满的都是腻腻的甜。

凌嘉和路璐回到家,凌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脱掉衣服,把自己甩到了床上,被路璐折腾了一宿加一个早上,她累,她困,她要做的就是睡觉!

路璐呵呵笑着翘起腿趴到她身边,问:“我明天同学聚会呢,你想去吗?”

凌嘉闭着眼说:“想去,需要带礼物吗?”

“嗯,礼物得带点,我等会儿出去买。”

“好,你们会去多少人啊?地点是在哪儿?”

“二十个左右吧,都是我们同校同级的同学,也都很好说话,有时丁老也会去,地点是在班长的爷爷家里,我们每年都去那里聚会。”

“这么多人,怎么不找家酒店啊?”

“大家都不太喜欢酒店,”路璐拿着自己的头发扫弄凌嘉的鼻头,“班长的爷爷退休后就住在农村,在那里盖了两层小楼,可宽敞了,老人家也喜欢我们过去热闹热闹,每年都会把他自己酿的葡萄酒搬出来给我们喝。”

凌嘉伸个懒腰,说:“你这一说我更好奇了,明天一定随你去。”

路璐满心欢喜,“明天不用穿的太好,休闲点的就可以了。”

“嗯,明天你帮我找衣服。”

“好,”路璐跳下床,“你先睡会儿,我给秦浩梅馨打个电话,然后去买件礼物,还要买点菜,今晚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你身上没钱,从我皮包里自己拿。”

“哦。”

路璐先给秦浩梅馨打了电话,秦浩梅馨在今天上午刚刚返回,路璐约他们明天一起去聚会,秦浩二人点头应允。

打完电话后路璐去了超市,选了礼物,又买了一些蔬菜肉类和调味品,好回家做饭。

从超市回来,她把自己关进了厨房,闷头认真的去做她想要做的菜,不觉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天色也暗淡下来,路璐终于做出了一份首乌炖排骨,一份滑炒甲鱼,一份荔枝炒丝瓜,和一份黄花瘦肉粥。

路璐叫醒凌嘉,让她起床吃饭,凌嘉懒洋洋的不愿起身,路璐无奈,只好把饭都端到了卧室,撑开一张折叠桌,铺上餐布,把饭菜摆好,为她穿好睡袍,又拿块湿毛巾帮她擦手擦脸,这才把筷子递给凌嘉。

凌嘉一天没吃什么饭,闻到菜香,不由食指大动,路璐得意的介绍道:“这是首乌炖排骨,帮你乌发的,这是滑炒甲鱼,帮你滋阴的,这是荔枝炒丝瓜,帮你补脑的,这是黄花瘦肉粥,帮你美容的,都很好吃的,你不用夸。”

凌嘉心里一热,还是忍不住的夸道:“我找对人了,你真适合做个贤惠的小媳妇!”

路璐翻翻白眼,“吃你的吧,都说不用你夸了!”

凌嘉左手托腮,打量路璐,突然问道:“你算T还是算P?”

“踢你个屁!从哪看的这些东西?”

“网上。”

路璐往凌嘉嘴里塞口菜,说:“不T不P,女人罢了,你的女人,你也是我的女人。”

凌嘉很满意路璐的话,她细细的嚼着菜,又问:“网上还说有L酒吧,我还从没去过,你去过吗?”

“我也从没去过,以前跟桑榆在一起时她也没去过,后来跟桑榆分手,她去了酒吧,认识了秦怡,结果乱了套,”路璐严肃起来,她说:“我和你,两个人彼此相知相爱就足够了,认识的同类越少对自身的安全越大,也更能维持感情的稳定,何况你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更该保持低调才对,枪打出头鸟啊,别告诉我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凌嘉略感惊讶,“我只是问问而已,怎么这么大反应?”

路璐一边打量凌嘉一边翻白眼,“你当时因为好奇吻了我,结果以身相许了,你要再因为好奇干出些什么荒唐事,我真的不想让你活了!一想到你的好奇心我就吓的直哆嗦,以后你若想好奇,只准好奇我一个人,其他的,不许好奇。”

凌嘉咯咯笑道:“我可是很感谢我的好奇心,当初若不是因为好奇,又怎会俘获到你?”

“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金子值钱,贴的越多越好!”

吃罢饭后,路璐刚想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凌嘉一把拉了过去,凌嘉抱住路璐,脸颊贴在她的肩头,喃喃说道:“路璐,有你真好,没有谁有资格用自己的价值观去评判一个人,除了我,别人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你,你是我的路璐,做事不论对错,我都会喜欢,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事,就是蒋建国让你们去瑞风做墙画,让我认识了你,爱上了你。”

“呵,我也是”,路璐侧头吻吻凌嘉的脸,说:“我先收拾碗筷,等会过来陪你,嗯?”

“我还没碗筷重要?”

“碗筷跟你一样重要,”路璐训道:“碗筷现在不清理出来,等会儿就难清理了,你也一样,现在不把你隐隐冒出来的好奇心压住,等真蹿上来,就难办了!”

凌嘉噘嘴,“我哪有好奇了?”

“咦,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啊?”路璐把凌嘉噘起的嘴又用手按回去,耷拉着脸说:“你们这些整天围着商场打转的,一闻到新鲜味儿都会向前去嗅一嗅,两个人牵起手来是过日子,它不是商场,更不是战场,也不需要刻意去寻找商机或战机,它有它自己的固定轨道,只要我们按着自己的轨道走下去就好,其余的那些花花世界我们可以观看,但不能参与。在商场上我没法跟你比,在为人处事上也没法跟你比,但在一些琐碎生活上你可要多听我的,毕竟两个女人怎么往前走,我有过经验,也有过教训,多少总比你有点脑子,其他的可以开玩笑,但对感情我开不起玩笑,生活里有太多意外会发生,意外永远比明天到来的快,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凌嘉,永远也不要说分手,我们一直走到老好不好?我有缺点,我会努力改,你也不要不管对错都一味让着我,我若哪里做的不对了,不管大小,你都要指出来,好么?”

“好,听你的,你可以去刷碗了!”凌嘉笑着捏捏路璐的脸,又凑上去响亮的亲了一口,她真的爱极了路璐这位看上去无所畏忌却又心思缜密的小女人。

初六上午七点,路璐早早醒来,先帮凌嘉找了一件牛仔裤和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外套一件白色羽绒服,拿到卧室让她穿好,待凌嘉穿好后,路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说道:“这么普通的搭配也能让你穿出点女王味道来,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凌嘉不可一世的自夸:“人长的漂亮,穿什么都有风格,唉,我也没办法!”

路璐快速跑出卧室,她很怕自己的耳膜会被凌嘉的话震碎。

凌嘉和路璐收拾妥当后,简单的吃了块蛋糕当早点,然后先开车去接桑榆,见桑榆和吕楠一起出门,路璐得知吕楠也会跟着一起去,她有些犯难,凌嘉的车子也就只能坐五六个人,等会儿还要去接秦浩梅馨,这可怎么办?

凌嘉倒是一点犯难的表情都没有,她对吕楠说:“开你那辆越野去吧,等会儿还要去接秦浩梅馨,你那车宽敞。”

吕楠无异议,即刻上楼拿下钥匙,把一辆黑色路虎开了来,路璐看到车,眼睛发亮,她对凌嘉说:“这辆车真帅!跟老虎一样有劲!”

凌嘉笑道:“你这不学开车的,还挺懂车。”

路璐随口说道:“我只是喜欢看车,就像喜欢看美人一样。”

凌嘉凑近路璐,半眯着眼问:“你觉得谁美?”

路璐忙说:“你美,你最美!美的不像话!”

凌嘉眼皮抽搐,她反应倒怪快!

四人上车,接了秦浩梅馨后,往郊区农村驶去。

经历了一个年的洗礼,又长了一岁,秦浩看上去似是比年前多了些成熟稳重。

凌嘉问秦浩:“你和梅馨决定好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日子都订好了,五一订婚,八月初八结婚。”

桑榆问:“房子呢?”

梅馨说:“过两天再去看看,争取这个月定下来。”

路璐扭头问秦浩:“钱够吗?”

“够了,”秦浩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和梅馨的父母都给我们出了一些钱,这样一来,我们就宽松多了,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啃老,真是……”

“呵,别多想了,咱们都是啃着老过来的,”凌嘉劝慰道:“儿女结婚成家,做父母的都高兴,也都会使出他们能使出的全部力气,等你以后有了家有了孩子,就会明白做父母的苦心了。”

“是啊,”吕楠接口道:“以后你们多给家里去几个电话,多看看他们,这就是最能让他们高兴的事。”

凌嘉凑到吕楠耳边,小声损道:“你会说别人,怎么就不会说说自己呀?你多久没给你家老爷子打电话了?”

吕楠瞥凌嘉一眼,小声回击:“你也少说我,你多久没给你家那俩门神打电话了?”

“我们年初一刚见的面。”

吕楠一呲牙,说:“不好意思,我也跟我家老爷子年初一刚见过。”

凌嘉诡笑,“没挨巴掌吧?”

吕楠瞪眼,“巴你个鬼!回你位上坐着去!少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凌嘉成功的触到了吕楠的软骨,满意的坐回座位,差点哼出《小二郎》的歌来。

今天的天气完美的不像话,尽管气温只有六七度,却也风和日丽,算不上冷。

路璐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班长的爷爷家,路程不足两个小时。

班长姓李,名字很大众,叫李明,路璐他们习惯了叫他班长,所以这个称呼一直保留了下来,很有一直保持到老的趋势。

李明是个很精壮的小伙子,单眼皮,中等个头,毕业后几经沉浮,最后总算在一家装饰公司立稳了脚,从最初试用期每月底薪二千八百元的收入,涨到了现在的八千有余,若接的单子多,拿的提成多,工资会更可观,前年他结了婚,妻子是父母介绍的,与他同姓,也姓李,在事业单位上班,月薪不足四千,但工作稳定,她待人实在,脾性温和,被路璐他们亲热的称呼为李嫂。

李明的爷爷已经七十九岁了,但身板依然健朗,他生在国企长在国企,一辈子在国企里面工作,不过不是干部,只是普通的工人,同时也是位民间手工艺人,做出的手工活很得大家的喜欢,就连老丁也曾专门向他请教过。

李老爷子祖籍陕西,只是他从没在陕西定居过,当时由于战乱,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便被父母带到了这个城市来谋生,那时生活艰难,很多人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挨饿就是家常便饭,李老爷子的母亲因为偷了一点米而被日本人杀害,鬼子杀人往往都会“连坐”,李老爷子的父亲带他逃到了郊区农村,单手将他抚养长大,一生未再续娶。李老爷子可谓经历了一系列的历史事件,也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他把所有的恨意都埋到了心里,憋出一口努力识字看书的劲,由于家里穷,李老爷子上不起学,小小年纪的他便卯上了一位村里的算命先生,没事就去先生那里请教一二,顺便学俩字,一心只盼着自己快点长出息,好为母亲报仇雪恨,那会儿他每看到一个八路都会不由自主抬起小手的向他们敬个礼,因为他知道,这群干瘪瘦黄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八路跟他一样,都是穷苦人,也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可惜,就在小小的李老爷子觉得自己学有所成的那一天,日本人投降了,他不能操刀杀鬼子了,鬼子投降那天,李老爷子哭的痛彻心扉,他是在哭,是在为逝去的母亲哀悼,也是在为这好不容易争来的胜利欢喜,这个胜利,是众多的农民吃着野菜扛着步枪争来的,胜利不容易啊,死了那么多的善良百姓,舍下那么多的孤儿寡母,的确该为这胜利痛哭,也该为这胜利欢喜。谁知还没欢喜够,内战又爆发了,那时李老爷子总是弄不明白,刚被别人欺负完了,怎么又被自家人欺负?还让不让老百姓过日子了?老百姓要的并不多,只要能有块地种,有口饭吃,有个房住,就大大的满足了,可就这么点要求都不能实现,真真儿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城市解放后,李老爷子当了一名工人,那会儿的工人可比当下工人的地位高的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老爷子也算有出息了,他一口与生俱来的陕北辽阔嗓音,吼出的秦腔颇具地方特色,受父亲的影响,他弹得一手好三弦,吹得一口好唢呐,再配上那朴实粗犷又高亢激昂的唱腔,惹得街坊邻里没事便来他这里过一把秦腔瘾。

也正是因为李老爷子的多才多艺,才造就了班长李明的多才多艺,李明之所以能在国内最好的美院当班长,手绘功夫与自身品格皆是不能小觑,这也与李老爷子从小对他的培养有关。退休后李老爷子和老伴一起返回了农村老家,在这里盖了一座二层小楼,老两口本想和和乐乐的安度晚年,可惜天不随人愿,老伴在他们迁来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从此李老爷子就一个人孤单单的过着,李明不忍爷爷孤单,从他上大二那年起,每年的初六,都会招上一伙同学好友来爷爷家里聚聚,好给爷爷增点喜庆和热闹,老丁若有空了,有时也会来凑凑热闹,这样一年年的下来,李老爷子的家便成了他们每年同学聚会的地点。

李老爷子喜欢这些年轻的孩子,喜欢听他们肆无忌惮的玩闹和吵笑,对很多人来说,年纪越大越喜欢看到晚辈们围在自己身边转。路璐他们聚会时,李老爷子往往不会多说话,任由他们闹,也从不以长辈的身份来教导他们应该怎样,或者不应该怎样,凡是认识班长李明的,凡是喜欢班长李明的,无一的不去喜欢他的爷爷——可敬的长辈。他们对李老爷子的称呼,也由起初的李爷爷,简化成了李爷,李老爷子很爱听这个称呼,这让他有种依然年轻的感觉。

一路上路璐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凌嘉和吕楠说着李老爷子的故事,听的凌嘉吕楠时而悲伤时而兴奋,时而又无限的感叹——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幸福。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路璐等人终于到达了村口,凌嘉和吕楠这辈子也没怎么来过农村,初来乍到的,不由好奇,放慢了车速,东望望西望望,只觉新鲜的不得了。

绕过一个弯,吕楠突地指着一头骡子,大喊道:“那是马吧?”

凌嘉也凑过头去看了看,犹豫说着:“应该是吧。”

桑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浩梅馨目瞪口呆,打死他们也没想到凌嘉吕楠这两个人精,竟然区分不出骡子跟马。

路璐捂着脸使劲偷笑,等笑够了,她说:“你们说对了一半,那是马骡。”

凌嘉谦虚的问:“什么是马骡?”

吕楠也忽闪着大眼问:“马骡是什么?”

谁能想到精明干练又美丽大方的凌嘉吕楠竟然都不知何为马骡?路璐嘴角抽筋,“简单的说,就是母马和公驴的混血儿,老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骡子和马长的是挺像,等会儿我再告诉你它们的区别。”

车子往前走了没两步,前方又冒出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驴,吕楠又喊道:“我又看到一匹小马!还是马骡?”

这次不止路璐没忍住,就连秦浩梅馨和桑榆也没忍住,都哈哈大笑出来。

凌嘉仔细看了看,说:“那是驴吧?”

“驴?”吕楠晃晃脑袋,说:“怎么长的那么像小马呀!”

凌嘉怕再闹出笑话,索性不再说话,这些动物她和吕楠从小多是从图画书或照片里看到的,即使是在动物园,也极少有普通的骡子或驴等等这些家禽家畜的存在,也难怪她们猛然一见到活生生的类似生物就看花了眼。

与凌嘉吕楠相比,路璐桑榆等人要好的多,他们从大一开始每个学期都会不固定的去农村写生,也常与村里人聊天,认识的动物家禽自然要比凌嘉吕楠多的多,甚至还能区分出不同的野菜和药草,面对此种状况,也只能叫人感叹一句,学习和生活环境的不同,致使人们有了在生活常识上的某些差异,谁也怪不得。

92

车子拐了几个弯后终于在一座二层小楼前刹了车,小楼是普通的民居造型,红砖红瓦水泥墙,并无多大特色,但小院很有特点,小院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对大门口的是一个影壁,影壁上的山水风景是李明画上去的,影壁后有几排交叉接起的竹架,上边还缠绕着根根已经枯黄的葡萄藤,小院左侧是一片空地,空地被木篱笆围起,李老爷子每年都会在里面种点蔬菜,像是茄子青椒之类。篱笆边是一个小小的鸡窝,里面养着几只母鸡和一只公鸡,每到黎明时分,人们能清晰的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每到这时,辛劳的农人们便要起床了,为了生计开始一天的忙碌。

小院右侧有一棵粗大的垂柳,垂柳下有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小圆石桌,上边放有一副石刻的象棋,周边放着四个敦实的石凳,每到闲暇时,李老爷子会招来几个好友,摆开棋局,厮杀一回,好不过瘾。从大门到屋门之间,有一条被青色方砖铺砌的宽约一米半的小道,踩在上面,再软的鞋子似是也能落地有声,颇有硬气。整个小院被李老爷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很是惹人喜欢。

路璐他们到时已经快11点多了,屋里已经来了十一二个同学,正在谈聊嬉笑,大家看到路璐等人,蜂拥而出,一哄而上,这个抱一下,那个捶一拳,等都抱完了捶完了,方才注意到凌嘉和吕楠这俩陌生人,路璐将她们介绍过后,各位又鱼贯而入,走进客厅,随便找个位子坐下,继续聊天,说说这一年的成果和失意,倒也自在。

凌嘉和吕楠打量着客厅,很感新鲜,客厅很大,但家具并不多,地面上铺的是简朴的灰色地板砖,墙壁是不染一丝尘埃的天然涂料白,壁架上放着几个布老虎和小瓷人,都是李老爷子亲手所做,壁架中央摆放着一张毛主席年轻时的照片,照片旁边放着一尊观音像,观音像右侧是张全家福,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中堂,中间画作是一副松鹤延年图,两边对联是“风度鹤声闻远谷,山横雨色卷浮岚”,对联下方,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面堆满了各种礼物,形成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小山,桌边的椅子已经被路璐的同学给移走了,在窗户上贴着两张红色剪纸,分别是麒麟送子和龙凤呈祥,厅内中央挂着一盏由年画做成的小灯笼,煞是可爱。

这里的世界是凌嘉陌生的,也是吕楠陌生的,但她们却都是喜欢的,这里没有一天到晚听不完的车鸣,也没有成年成月忙不完的勾心斗角,她们喜欢这里的朴实和宁静。而路璐的同学也是凌嘉吕楠喜欢的,他们热情的围着凌嘉吕楠聊天,当知道凌嘉吕楠还是单身贵族时,甚至有的女生会张罗着帮她们介绍对象,更有甚者,有几个男生竟大大咧咧你推我嚷的毛遂自荐,弄出一串又一串的笑话,也直叫凌吕二人哭笑不得。当得知凌嘉吕楠的工作后,他们会毫不掩饰的惊呼一声,毛遂自荐的先生们先是往后一退,而后继续嬉皮笑脸,没有丝毫做作或应付的成份。

路璐桑榆等人一进门就被早先来到的同学来回拉着闹了起来,其中闹的最欢的就是路璐等人的御用发型师,孔箜,她坐在路璐的腿上,捏着桑榆的鼻子,嚷道:“小鱼鱼啊,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你看我都老了呢!路璐这混球还一直跟你住一起吗?姓路的,你可别耽误人家桑榆找婆家!”

路璐打诨:“你要真这么关心桑榆,就把你家程子让出来给她,我挺看好你家程子,程子那么好的人,跟着你孔二多委屈呀,是不是程子?”

程子一脸崇拜样儿,说:“我寻了这么多年知己,这回总算寻到一个了!路璐你就是我的致命知己呀!”

大伙哄笑,谈笑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同学,有两位是刚从国外归来的海龟,其中一位还追求过桑榆,不过现在早已有了固定女友。大家见到这对海龟又都凑上去嘻嘻哈哈,挣着抢着要礼物,不时损损彼此,极为开心。

到十一点半左右,屋里已经坐了近二十个人,这群同学中有的年薪已达几十万,有的月薪不过五六千,有的正读博,有的正留学,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衣着皆为朴素,谈笑皆为爽朗,没有轻视,没有距离,没有隔阂,俨然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这里的女性,加上凌嘉和吕楠这两个“外来户”,也仅仅只有八个,男多女少,女人成了宝,女人吩咐男人去抓瓜子,男人就去抓瓜子,吩咐男人去削苹果,男人就去削苹果,总之,女人吩咐男人做什么男人就去做什么,且一个个都风度翩翩,没有丝毫怨言,似乎这本就是他们该去做的一样。

凌嘉吕楠禁不住的感慨,自打毕业后,她们一早就与多数大学同学失了联系,更别提同学聚会之类的事了,即使聚会,也不会聚起这么多人来。

吕楠对凌嘉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吕楠指指那群正笑闹着的人,说:“桑榆和路璐的这一群同学,不管男生还是女生,他们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是染过发的。”

凌嘉环顾一圈,点头认同,“是啊,幸好你和我也都没有染发的嗜好,否则还真不入群,还是黑发好看。”

吕楠叹道:“真是什么人找什么人,看到他们,我就明白桑榆和路璐为什么是那种性格了,你看这一屋子的人,看着都是大人,可分明又没一点大人的样子,真是奇观,跟咱们那些朋友一点都不一样!”

凌嘉笑道:“所以说我和你今天来对了,多了解一下她们身边的人,总不是件坏事。”

十一点五十,班长李明,李明的妻子李嫂,还有李老爷子终于现身了,他们刚才是去村头酒店定菜去了,这么多人,若只自己做是绝对忙不过来的。

没想到他们三人刚到,老丁竟又像尊天神般出现了,主角现身,恩师降临,众人又是一番吵闹,孔箜扑到李嫂身上先亲了人家的脸两大口,接着又送了李明和李爷两个飞吻,孔箜的男女不限老少通吃,惹的程子直直的鄙视这位整天把她放在心尖上的野蛮女友。老丁先与李老爷子说了几句话,又脱下外套,捶这个小伙子一拳,拍那个大姑娘一下,乐的嘴都合不上,每逢初六,老丁但凡没事,他是一定会来这里与他的学生们聚一聚的,路璐这群学生是老丁代过的最好最热情也最有人情味的一级,身为师长,老丁也想与自己的学生们多些接触,更何况,这里的所有人,逢年过节都不会忘记他这位恩师,每到他或他夫人的生日,也必会邮寄来礼物,这让老丁每逢谈到路璐他们脸上总会挂起掩不住的自豪,是啊,在这个越发冷漠的世界,能有学生记得老师,也确为值得去让自己自豪的事。

老丁把他的学生挨个捶完,又与凌嘉吕楠聊了会儿天,老丁笑呵呵的说:“你们俩第一次来这里,就把自个儿当成村里人就成,村里人嘛,没那么多讲究,可别感到不自在,我这群学生,除了路璐秦浩梅馨这三个,其他的大多转了行,要么转了设计,要么干起了买卖,读博或留学的那几个也都转了专业,但他们个个可都棒的很啊!”

凌嘉客套着:“是啊,我和楠楠很少来农村,今天一来,让我们大开眼界,您这群学生也让我们感动的很,他们的确都很开朗热情呢。”

李嫂周到的帮凌嘉吕楠倒上茶水,说:“你们是路璐的朋友吧?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他们这群同学都不是外人,同学的朋友也都不是外人。”

“呵,好,”吕楠端起茶水喝一口,“听说你有孩子了,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在他爷爷奶奶家呢,”李嫂玩笑道:“这屋里本来就是一群大孩子,再弄个小孩子过来,非得乱套不可。”

凌嘉含着笑,说:“你这比喻倒也贴切,的确都像孩子。”

“是啊,他们不聚到一块儿还看不出什么来,一聚到一起啊,真是青蛙翻天了,一点大人的模样都没有,这样也好,生活压力太大了,一年中能有这么一天高高兴兴的,是福呢!”李嫂拿起茶壶,说:“没水了,你们先聊,我续点水去。”

凌嘉吕楠笑着点头,李嫂尽管算不上有多漂亮,但她的大方贤惠却印入了凌嘉和吕楠的脑中。

李老爷子见到桑榆,先是一番惊讶,又是一番思量,最后,他说:“我还记得你这丫头,叫小桑!好几年没见你了啊。”

桑榆说:“是啊,李爷,您记性可真好,我以前在国外一直读书呢。”

李老爷子朗声笑道:“好,出国了,有出息啊!回来就和同学聚聚,说说话,等会儿我拿葡萄酒,你可得多喝点。”

“成,我可惦记着你那葡萄酒呢,好几年没喝过了,想得慌。”

“哈哈,等会儿咱多喝点,”李老爷子看着凌嘉和吕楠,说:“这俩姑娘,以前没见过啊。”

路璐上前说道:“李爷,她们是我和桑榆的朋友,在家憋得慌,我们带她们出来玩玩。”

“好,好,来玩好,人多了热闹。”

路璐首先介绍吕楠:“她姓吕,您叫她小驴就好。”

李老爷子笑哈哈的点头:“小驴好,小驴好。”

吕楠的脸差点被路璐气青,可还得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应付,凌嘉和桑榆见状都捂住嘴笑了起来。

路璐憋了憋笑,又介绍凌嘉:“这是凌嘉,您叫她小凌就好啦。”

“好,好,小驴小凌,我记住了,等你们明年再来,看我老头子准能记得你们。你们多跟小路他们玩,年轻人,好说话,”李老爷子转身对李明说:“明子,菜一会儿就送过来,你把楼上那个长桌子搬下来,还有那几瓶白酒,都拿下来,跟这个八仙桌对上,盛下你们没问题,我去地窖拿葡萄酒,一会儿就过来。”

李老爷子走后,吕楠瞪路璐一眼,压低嗓子,狠狠地问:“什么意思呀你?介绍凌嘉介绍的那么正常,到我就成小驴了?”

路璐一副冤枉相:“你不能怪我啊,谁让你姓吕了,李爷爷喜欢叫小什么小什么,你没听他叫我的时候也叫小路啊?不信你问桑榆。”

桑榆点点头,说:“李爷爷也叫我小桑,听习惯了就好了。”

吕楠不满的嘟囔:“我不就把驴说成马了吗?至于这么早就造报应嘛!还被驴附身了我!小桑多好听啊,小驴多难听啊!难听死啦!”

凌嘉路璐再也忍俊不住,俩人抱着头笑弯了腰。

大家从楼上搬下了长桌,与八仙桌对到一起,组成了一个长长的大桌子,李明带着几位同学去邻居那里借来了几把椅子和凳子,大家围着桌子依次坐开,路璐左边是凌嘉,右边是桑榆,桑榆身边是吕楠,吕楠问桑榆:“李老爷子和老丁坐哪儿?”

“坐在头上正中间,那里是他们俩的御用专座,其实也没太固定的座位,等会儿闹起来就会坐乱了。”

吕楠了然的点头。

没多大会儿,放在菜筐里的热腾腾的菜便一道道的送了来,不到二十分钟的工夫,竟摆了满满的一长桌。

路璐对凌嘉说:“这里的菜大多是很地道的农家炒菜,等会儿你尝尝。”

“好。”

李老爷子抱着一桶葡萄酒进来了,他擦擦汗,对李明说:“明子,还有一桶,我放到门口了,你抱过来去。”

李明应声而去。

等都入座了,李明站起来,举起酒杯,说:“还是老传统,先干一杯,一杯到底!”

酒杯相碰,众人说着干杯,一口饮尽。

他们的第一杯酒往往都是白酒,不管会喝不会喝,都要咽下去,他们觉得所有的酒中只有白酒最能以情谊说话,白酒里蕴含的情与义,是其他酒类永远也无法比过的。

凌嘉吕楠跟着喝了一杯,喝的两人直皱眉,她们平时极少喝白酒,即使喝也是喝些五粮液之类的好酒,但路璐她们喝的是普通的小糊涂仙,味道上自然会差了许多。

一杯入肚后,大家又敞开了话匣子,聊到兴头上,程子提议每人都要说个荤段子,说不出来的就被罚酒两杯,从老丁开始,一人一个,弄的满屋笑嘎嘎,凌嘉吕楠有时听不懂那段子里的意思,只好向路璐和桑榆求解,待路璐桑榆对她们解释过后,她们一边捂着嘴巴哧哧笑,一边在脸上飞起两团红霞,隐含这么深听起来又这么文明的黄笑话,她们真的是第一次听到。

轮到路璐时,路璐瞄一眼正专盯着自己看的凌嘉,清了清嗓子,侃道:“你们讲的太黄了,我讲个清淡点的吧,我讲的这笑话跟咱们专业都有关,文明的很啊!话说美术学院某男生与女模特谈恋爱并致使其怀孕,学校欲将其开除,但苦于找不到罪名,冥思苦想后,终于找了一个罪名:非法占用教具,并使其严重变形!某男即刻被开除了事。”

“路璐你这也太清淡了点吧,这段子上学那会儿都传烂了,不行啊!”程子不乐意了:“罚酒罚酒!”

老丁也大笑着凑上来,亲自帮路璐倒上酒,说:“罚酒!路璐快喝!”

路璐认命的喝罚酒,她守着凌嘉,哪敢肆无忌惮的讲什么荤段子?凌嘉刚刚迈入狼虎之年的大门槛,她可不想晚上被人吃荤,腰酸背痛的,很要命啊!

凌嘉斜眼瞥着路璐,知道她肚子里有货,就是守着自己不敢说而已,敢在太岁奶奶头上装清纯,你小样的还没练到家!想到路璐的床上功夫,凌嘉即刻决定早晚要把路璐肚子里的货都掏出来,她倒看看路璐到底有多yellow!

轮到凌嘉和吕楠时,两人都说不出这种笑话来,她们只能被罚两杯,挨到桑榆,酒量颇浅的桑榆为了不喝罚酒,把心一横,闭着眼红着脸开始说了一串顺口溜:“老干部,三大怪,五十开外才学坏,唱歌就唱迟来的爱,跳舞专找下一代;老干部,壮如牛,上流口水下流油,子孙后代满地走,香火延续从不愁;老干部,进舞厅,先关门,后关灯,先摸疙瘩后摸坑,然后再做俯卧撑!”

顺口溜多数人早已听过,但这样的顺口溜再配上桑榆那张含羞带怯又咬牙切齿的脸效果就不一样了,大家哄堂而笑,桑榆逃过一劫。

吕楠一口水没咽下去,“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她这个常在花丛转的花花公主承认桑榆又让她刮目相看了!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研究研究桑榆,看看她脑袋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东西!

93

正午的阳光斜照在小院中的垂柳上,干细的树枝将阳光分成了块。

本该是个静谧的午后,因为有了人的参与,越发显得欢闹起来。

室中的人们一边说一边闹着,李老爷子给每个人都到了一杯自酿的葡萄酒,纯凉的汁液顺着桶口汩汩而流,叫人一看便会得知它的味道该会有多甜美。

李老爷子一边倒酒一边说:“自家酿的,纯绿色产品,存了这么久,就等你们来喝完它呢。”

待李老爷子挨个儿倒完,路璐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对凌嘉说:“很好喝的,我来这里最喜欢的就是李爷爷的葡萄酒,酒味不重,跟果汁似的,好喝,你尝尝。”

凌嘉看着色泽净纯鲜亮的葡萄酒,端起来先饮了一小口,酒味的确不重,完全可以当成果汁来喝,入口后直感爽滑清冽,口感并不亚于市面上卖的那些,她不由的对李老爷子的手艺有了些佩服。

吕楠端起酒,也先喝一小口尝了尝,只觉得跟饮料似的挺好喝,她干脆把一杯子一口气都喝了下去。

路璐等凌嘉喝完,赶快拿着自己和她的杯子跑到桶边倒了两杯,李老爷子酿的酒并不算多,又太好喝,每年都是抢手货,下手稍微晚一点,等待自己的将是空桶一个,她不能不动作快点。

孔箜见路璐毫不客气的一倒就是两杯,瞪圆了眼睛,她嚷道:“姓路的,你又偷酒!怎么每年都是你先喝第二杯呀?今年更离谱,竟一下倒两杯,丁老李爷给我作证,大伙说是不是得罚她一下啊?”

“罚,罚,罚酒!白的!”众人大笑着配合。

“先别嚷嚷罚,你们先看我把酒是端给谁的,”路璐翻翻眼皮,咬着牙把酒放到凌嘉身边一杯,再放到吕楠身边一杯,又一拍手,说:“看了吧,我倒的这两杯酒可不是我自己喝的,我是给凌嘉和吕楠倒的,人家俩人初来乍到的,刚才一尝到李爷亲酿的美酒一不小心都喝了下去,她俩不好意思来倒,我过来帮着倒,这倒成我错了?孔二!你跟我的朋友见外啦!还老发假情报误导大伙儿,还给我的自尊造成严重撞击,你快点自罚三杯吧!白的!”

大伙又哈哈笑着把矛头指向了孔箜,路璐急忙走过去帮她斟满酒,逼着孔箜喝下去,孔箜自认倒霉,一饮而尽,吃了两口菜垫垫肚子,又把剩下的两杯罚酒喝下,路璐直夸孔箜是女中豪杰。白酒度数高,孔箜连喝三杯已经红了脸,好在她酒量不错,平日喝个半斤八两的没问题,要不这个喝法一准儿得倒下了。

孔箜拍拍路璐的肩,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你那贪葡萄酒的样,姐姐等着看你被罚白酒!”

吕楠直想踹路璐一脚,这个路璐怎么老爱扯上她啊?还说的没边没沿,吕楠坐到凌嘉身边,说:“看你家路璐撒谎都不带眨眼的,你以后可得管严点。”

凌嘉笑而不语,路璐胡说八道的本事太强了,反应也太快了,她以后还真得管严点。

路璐见吕楠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她只好先坐在吕楠的位子上,桑榆等她坐下,小声说:“等会儿我去帮你倒点葡萄酒吧。”

“咦,好啊,大家都知道你酒量不行,你去倒一定没问题,我先把你这半杯喝了,等会儿你倒两杯过来,”路璐说完就拿起桑榆的那半杯酒,一仰脖便喝了下去。

桑榆无奈的笑,她知道路璐平日从不贪酒,但每次同学聚会却都会贪这里的葡萄酒。

秦浩梅馨快要结婚的消息即刻公开了,大家一经得知,立刻向他们敬酒,一时间竟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路璐身边坐有一位带眼镜的男同学,由于高度近视,大家都叫他四眼,这会儿他拍拍路璐的胳膊,问:“你那位叫凌嘉的朋友,有男朋友了吗?”

路璐瞄四眼一眼,立刻说道:“有了啊,怎么?”

“我怎么刚听她说还没男朋友啊?”

路璐一怔,又开始胡扯:“没有固定的而已啦。”

“噢,原来这样,要是真没有,我还寻思你把她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咦,四眼,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凭你一句问话,就知道你有多不关心我,”四眼挤眉又弄眼,却硬在脸上覆满了一层忧伤,“我都分手快四个月了,哥我很孤单啊,要不你跟哥凑对儿?”

“四眼,每年你都在聚会上说一句要跟我凑对儿,你就不嫌烦啊?我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路璐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嘴里嚼,等咽下去,说道:“我要能跟你凑对,早在上学那会儿就凑了,还用等到现在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少打身边朋友主意。咱都太熟啦,知根知底的,太没私人空间了。”

四眼哭丧着脸,说:“你看你,你看你,老这么倔,总伤哥的心,我的厚脸皮都是从你这儿练出来的。”

桑榆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长脖子,对四眼说:“四眼,我记得从大三聚会开始,你就说要跟路璐凑对儿,六七年过去了,你还真怀旧啊!”

路璐接话道:“岂止怀旧啊,还是经典的,经典怀旧!”

“安静安静!诸位安静!”四眼一瞪眼,一拍桌子,一起身,一竖脑袋,声音洪亮地喊道:“丁老李爷作证,我四眼今日郑重宣布,我要跟路璐凑个对儿!”

屋里立刻沉寂了两秒,凌嘉不由的看向四眼,个头挺高,足足有一米八五,偏瘦,脸上棱角分明,浓眉大眼,长的还算不错,挺有男人味,她又看向路璐,路璐也正看向她,两人视线一对,路璐冲她无所谓的摇摇头,意思是开玩笑呢,凌嘉吃味,哪有这种开玩笑法的?骗鬼呢你!

两秒的沉寂之后,屋内立刻爆发出了山洪般的大笑声,老丁一口茶即刻喷了出来,他大笑道:“四眼啊,为师都为你做了四年证啦,你小子也太没出息啦!”

孔箜也大笑着说:“丁老,您可说错啦!四眼是太有出息了!路璐还是你功劳大啊,看你把四眼那脸都给锻炼成铜墙铁壁啦!”

秦浩笑的脸都抽筋,他指着四眼喊道:“四眼,你那句话我都能倒着背下来了,七八年啦,你怎么还没说够啊。”

凌嘉吕楠听着诸位一边大笑一边损四眼的话,不由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桑榆在吕楠身边解释说:“四眼从上大三开始就说要跟路璐凑对儿,一直到现在还在说,不过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说过就算,从没行动过,所以大家才笑。”

原来这样,凌嘉吕楠释然,凌嘉问桑榆:“四眼是做什么的?”

“做商业插画的。”

“他喜欢路璐吧?”

“他只是喜欢跟路璐闹着玩,我们也都习以为常了,”桑榆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不用放在心上。”

闹着玩吗?凌嘉并不认可这种说法,她倒觉得四眼是通过开玩笑的方式,在向路璐表明心迹。他应该知道路璐不会回应,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像开玩笑。路璐不可能一点也感觉不到,因为在众人冲四眼大笑调侃时,唯有路璐只是轻轻的微笑,看似羞赧,实则是为了护住四眼的面子。

凌嘉突然觉得四眼很可怜,从大三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年了,七年间从未间断过的一句“玩笑话”,这个人对路璐的用心又该有多深?

凌嘉低头喝着葡萄酒,仔细想着为什么路璐身边的朋友总会在不经意间让自己感动?路璐够善良,够痴情,够真诚,也够活泼,所以她的朋友也多是像她一样。或许,真的应了那句老话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凌嘉突地发现这里才是路璐的世界,因为路璐在这一方民居里,可以尽显她的本色,想笑就笑,想闹就闹,而不是像初四那天在高级会所里一样,她那时的笑,是为了想适应自己的环境而强撑出来的。

凌嘉决定从今以后,路璐不爱去的场合就不再强迫她去,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只要能适应彼此融汇彼此就已足够,又何必去逼着对方非要适应自己从小到大接触的人或生活的环境?那些所谓的朋友,那些所谓的环境,都是带着面具的,唯独路璐对自己,从来不带面具,正因如此,所以也唯有路璐一人,才能陪着自己真正走到老,走到死。

但凌嘉对路璐今天的表现也略感意外,来到这里聚会的人都是路璐的同学,狗找狗,猫找猫,路璐喜欢谈天下事,她的同学自然也多是喜欢谈天下事,包括老丁在内,谈及社会的阴暗面时,竟也会像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一般义愤填膺,让凌嘉感到意外的是,当几乎所有人对某些弊端进行猛烈抨击的时候,路璐却是只笑着点头摇头,要么就随声附和,基本上,她就从没发表自己的观点或感受,这跟她平时和秦浩梅馨在一起时的尖牙利齿形成了强烈对比。

路璐一下由法家代表人突地变成了一个儒家名士,这让凌嘉感到有趣,她小声问路璐:“你平时不是最爱谈这些的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谦虚了?”

“祸从口出,我只跟最好的朋友谈这些,”路璐笑眯眯的看着凌嘉,说:“其实也是跟你学的,少说多听。”

凌嘉莞尔。

聚会进行到中期,大家开始玩起了游戏,比起了速写,让老丁当裁判,谁画的最好最快谁赢,输的要罚酒三杯,同时敬老丁一杯,凌嘉吕楠第一次见到这种游戏,不由的都睁大了眼,看他们在半分钟或一分钟之内迅速勾勒出来的速写,又不由的惊叹他们那双灵巧的手。

游戏告一段落,老丁来了雅兴,他让李爷拿出文房四宝,同时用左右手各写了一副对联,右手写“兰若即清,竹林亦静”,左手写“诸天不老,大地皆春”,写完后送给了李老爷子,老丁的字颇有些名气,李老爷子拿着对联爱不释手,高兴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路璐来了兴致,也拿过笔墨纸砚用左右手写了一副,提起一口气,墨落纸面,右手写“大节仰忠贞,气吐虹霓,天问九章歌浩荡”,左手写“修能明治乱,志存社稷,泽遗万世颂离骚”,路璐写的有点慢,字也远不能与老丁的相比,但能用左右手同时写出来,也确是不错了,老丁看着路璐的字,直夸路璐有长进,路璐听的心花怒放,凌嘉吕楠却是诧异万分,特别是凌嘉,她从来不知道路璐竟然左右手都会写字,她问路璐:“你怎么从没对我说过你还有这绝活?”

“我的偶像可是达芬奇呢!我小时候常用左手写字,常被人叫左撇子,后来纠正了过来,有时就忘了这茬儿,来兴致了才写一写玩一玩,”路璐笑嘻嘻的说:“再说写的又不好看,拿给你献丑啊?”

“你说这话真是欺负我这连毛笔字都不会写的人啊!”

“欺负的就是你啦,”路璐把对联一卷,说:“送你了,以后我教你写毛笔字。”

“嗯。”

聚会进行到后期,大家都喝的有些微醺了,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唱起了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老丁是位颇有名望的艺术家,他不止在专业上造诣极深,同时也精通音律,这首古老的《无衣》是当年的老丁依着古韵谱成曲,又一字一句教给他们唱的,如今用千年之前的这首慷慨激昂又低沉悲壮的从军曲来表述他们之间的情意,直叫人心神一震。

老丁曾感慨的说,当下这些凄凄呀呀的流行曲,远不能与《诗经》《楚辞》相提并论,诗经中的“风”几乎全部来自民间,那时的人们尚能咏出如此绕人魂魄的曲调,当下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们却不能,物质生活在不断上升,精神生活却远远不能跟从,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最后,老丁叹道,唯有民间的,才是永恒的。这也是为何老丁喜欢去乡间村野搜集创作素材的原因之一。

如今像老丁一样的老师已经不多见了,老丁年纪大了,他早已不再常代本科生,手下仅有三两个研究生,路璐他们能在入学之初便与老丁相识相处,不得不说很幸运。有什么样的老师就会有什么样的学生,老丁的一切爱好以直接或间接的形式传染给了路璐他们,也使路璐等人对朴实的乡里人有了鱼与水一般的天然情感。

凌嘉和吕楠渐渐湿润了眼睛,她们相信,这一屋子的人说出的话都是真诚的,笑着的脸都是真诚的,唱出的歌也都是真诚的,这一刻,习惯了应酬应付的凌嘉吕楠,相信了人间自有真情在。

班长李明突然拿出一张光盘放到了DVD里,他对桑榆说:“桑榆,你四五年没参加过聚会了,大伙儿都挺想你的,你还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在元旦晚会上你和路璐跳过的那支恰恰舞?我可是一直帮你们记着呢,趁着大家都在,你们再跳给我们看吧,咱们这伙儿老同学,从毕业以来每年都只聚会一次,这些年,大家都多多少少的经历了起起伏伏,这次分手后,若想再聚,只能再等来年,咱们里面结婚订婚的人已经不少了,女同学里只有你和路璐还单着,当年你们俩是咱们系的一对系花,不知道让多少男同胞都动了心,因为那支舞又名扬校外,让外校的哥们儿都知道了你们的大名,你们今天再跳一回吧。春节一过,我就29了,自打有了孩子以后,我总觉得自己的负担越来越重了,养孩子,供房子,应付领导,应酬客户,照应父母,一摊又一摊的事,永远也做不完,钱挣得永远没花的快,人也变得越来越老了,只有在每年的这一天,我才能痛快的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看你们跳跳舞,我觉得我可能……还能再年轻起来。”

老丁喝的有些高了,他摇晃着站起来,说:“李明,你小子少这么煽情,你还老?老什么老!压力大点怕什么?能死人吗?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你们现在有多幸福了。路璐桑榆,你们俩再跳支舞啦,助兴嘛,年纪轻轻的,想跳就跳,别扭捏,扭捏的没劲!我年轻那会儿就整天跟你们师母跳舞。”

桑榆点了点头,她看向路璐,路璐也点了点头。

李明秦浩等人见她们点头答应,极为高兴,立刻将桌子移到了一边,又扫了一遍地,好给她们清理出空间来。

桑榆今天穿来的是裙装,跳起舞不会难看,路璐看看自己,也还好,黑色牛仔裤,半高跟的小皮鞋,还能凑合一阵。

路璐脱下外套和毛衣,里面只剩下了一件薄薄的黑色立领衬衣,她把孔箜的黑色小皮衣穿到身上,但并没拉上拉链,任它敞开着,又随手将头发挽了起来,借来李老爷子的一顶深棕色小草帽戴上,整个人立时显得英姿飒爽又俏皮可爱,桑榆也将外衣除去,修长纤细凹凸有致的身段煞那间显露,令在场的男女同学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

李明问路璐和桑榆需要先熟悉一下吗,路璐桑榆同时摇头,那支舞她们跳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没有必要再去熟悉些什么了。

李明按下了键,拉丁风情的恰恰舞曲即刻响彻了整个房间,路璐和桑榆柔韧适度且配合默契的舞动起来,路璐走男步,桑榆走女步,两个人就像两条正在滑行蛇一样,在跃动中贴近,分开,旋转,游离,反身,摆荡。

恰恰舞的特点之一是步频较快且存有许多花哨,一旦处理不好就会有失雅观。

热烈奔放的舞曲,热情洋溢的舞蹈,标准生动的舞步,优雅激昂的舞姿,路璐和桑榆就像两位职业舞者,在这首舞曲中她们竟没有一丝的错漏之处。

天知道当年的她们有多爱这支舞曲,天知道当年的她们将这支舞跳过多少次,天知道当年的她们有多少次在这首曲子中极尽的抵死缠绵,天知道为何在多年以后,她们还能将这舞跳的不出丝毫纰漏,甚至更胜当年。

在场的所有人,只知道路璐和桑榆又一次为他们带来了视觉震撼,只知道她们生来似乎就该是连在一起的,无论以何种身份,她们都注定了那似是剪不断理还乱般的惺惺相惜。这样的两个人是可望不可及的吧?看她们互相挑逗一般的笑,看她们暧昧又大胆的动作,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两个人的心有多么靠近,无一不在述说着她们对彼此有多在乎。

能被这样两位女子爱上的该是何种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除了凌嘉和吕楠。

凌嘉吕楠正忙着用手机赶快把路璐和桑榆的舞蹈拍摄下来,她们对自己都是有信心的,单单舞蹈配合上的默契并不能改变现实,凌嘉相信路璐对自己的爱,吕楠也相信桑榆早晚会爱上自己,舞曲太短,舞步太快,她们要抓紧时间去拍拍拍。

四分零十三秒的舞曲霎间而止,与此同时,路璐也在将身体灵活的穿过桑榆的双腿后,以一个回旋式的后仰拥抱结束了舞蹈,室内的掌声哗啦啦的响起,桑榆在路璐耳边小声说:“我想当年的你了,很想。”

路璐心神一震,抿了唇角。

“我爱你,璐,无论以何种身份,这一世,都会爱,只愿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错过。”桑榆紧紧拥抱一下路璐,唇蹭过她的脸,留下一丝温度后,微笑着走向了吕楠。

周围的同学都在说些什么路璐已经无力再去听了,她程式化一般的应付着,不知道别人在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脑子里始终轰隆隆的响着那决绝一般的声音:“我爱你,璐,无论以何种身份,这一世,都会爱,只愿下一世,我们不要再错过。”

人类的感情总是复杂而微妙的,它不可能像数学方程式那般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它里面牵扯着太多的结太多的网,即使已经理顺,而当某个结突然松落时,整张网也不由的会为之一颤。

感情的纠缠与年龄大小无关,与成熟与否也无关,与之有关的,只有曾经的爱,与现在的情。

曾经与现在的区别,或物是人非,或物非人是。当我们想珍惜的时候,却已错过,当我们想放弃的时候,却有了回忆,山路尚有十八弯,情肠更有千千结,无为实为无不为,四大皆空空非空,谁又能真的看透这迷眼的红尘,谁又能真的说清这孰是孰非?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路璐垂首长吁,桑榆这次是真的要彻底放下了吧?

可惜啊,没有人知道是否真的有下一世,我们活在这一世只能去珍惜这一世的光阴,去热爱这一世的爱人,毕竟,一颗心无法同时装下两个人啊。

路璐笑了,她笑着看向桑榆,好似在说,我爱你,榆,以朋友的身份,祝你和吕楠能天长地久;她笑着看向凌嘉,好似在讲,我爱你,凌嘉,就在这一世,愿我和你能地久天长。

路璐在笑,桑榆看出了她笑中的爱与遗憾,凌嘉看出了她笑中的爱与坚定。

蓝汐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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